图为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蔡华伟绘 |
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被公认为最杰出的德国作曲家之一。他的故乡爱森纳赫是位于图林根森林核心地带的一座古老小城,城中矗立着建于12和13世纪的教堂以及后来出现的城堡和宫殿。1672年,此地成为一个独立公国的中心。这里距离同样在1685年出生、但生日比巴赫早36天的另一位音乐巨匠亨德尔的诞生地哈雷仅有60多公里。
巴赫的祖辈和父兄均为职业乐师,他是庞大的巴赫家族音乐传统的自然承继者和集大成者。这个家族的特征之一,正如巴赫逝世后由他的儿子卡尔·菲利普·埃玛纽埃尔和学生执笔的悼词开头所写的:“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属于这样一个家族,其中所有的成员都有着对于音乐的热爱和天资,这是天赐的礼物。”在涌现了众多优秀音乐家的巴赫家族中,为何约翰·塞巴蒂斯安成为最伟大甚至是后世心目中“唯一的”巴赫,尽管一代又一代的传记作者和研究者们不懈探讨,但正如对古往今来各个领域中杰出人物的成长道路进行观察时所面对的情形一样,到底哪些因素使得巴赫卓尔不群,总是难以得到圆满解释。或许当代巴赫阐释权威约翰·艾略特·加德纳的这一简单概括最具有科学说服力:“遗传和环境共同引致了如此过人的天资富有成效的萌发。”
在巴赫成长的过程中,科技的发展和浓厚的音乐氛围对他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当时的学校中,歌唱被认为有助于培养学生的记忆力,因而受到相当程度的重视。在巴赫9岁那年,双亲在短短数月内相继离世。他和13岁的哥哥被送到堂叔家。如此不幸的人生境遇无疑给少年巴赫的心灵带来沉重的打击和终生挥之不去的情感阴影,但却没有影响他音乐天资的继续成长。严厉的兄长履行起监护之责。在流传广泛的一则轶事中,巴赫在月光下偷偷抄写的帕赫贝尔(著名乐曲《卡农》的作者)等人的乐谱被哥哥没收,但哥哥这样做也是出于对弟弟视力保护和睡眠时间保证的考虑。出众的天分、勤奋的学习、家族和兄长的引导,让巴赫在18岁这一年就已具有了在管风琴演奏和鉴定方面的非凡造诣和名声。这一年6月,他应阿恩施塔特市长邀请,前往该市验收新教堂的管风琴。两个月后,他正式成为阿恩施塔特新教堂管风琴师。
纵观巴赫的一生,从青年时代在阿恩施塔特的职业起点,到之后在米尔豪森和魏玛的同样职位,再到1717年担任安哈尔特—科滕宫廷乐长,直至从1723年起到1750年7月28日逝世的最后一个职位——莱比锡圣托马斯教堂合唱乐长,在为生存而艰辛努力、为求得个人待遇改善而与主管者龃龉不断、为亲人的不断离世而痛苦绝望中,他的音乐创作的数量和高度,确实是令人惊讶与赞叹的奇迹。即使按照巴赫所处时代作曲家普遍高产的标准来衡量,巴赫作品数量之浩瀚,都是罕见的。而这些作品作为音乐艺术所达到的水准,以及作为人类精神表现所具有的情感力量及其高度和深度,使得巴赫当之无愧地跻身于最为后世景仰的音乐大师之列。
贝多芬有一句被广为传诵的名言:“巴赫不是小溪,而是大海。”这句话的双关之意在于,在德语中,巴赫的姓氏Bach意为“小溪”,而巴赫的音乐世界却是无数溪流汇成的浩瀚大海。德国音乐学家米夏埃尔·魏尔欣在其《聆听巴赫》一书的序言临近结尾时发出这样的赞叹:“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音乐就是一个宇宙,值得用毕生的时间去满怀惊奇地探索——无论是作为聆听的经历者抑或是音乐家。”
作为复调音乐大师,在巴赫数以千计的作品中,像《B小调弥撒》和《马太受难曲》这样宏伟的声乐作品以及《勃兰登堡协奏曲》、乐队组曲、室内乐《赋格艺术》、《音乐的奉献》和数量浩繁的管风琴曲,很多都代表了巴洛克复调音乐创作的最高成就。它们在巴赫逝世后曾长久被忽视,但1829年门德尔松在柏林指挥《马太受难曲》的一系列演出,唤醒了人们对巴赫的热情。门德尔松对巴赫的热情并不限于这一部作品,如今为很多音乐爱好者所熟悉的巴赫的《D小调第一羽管键琴协奏曲》,也是在长久的湮没无闻后,于1832年由门德尔松作为钢琴家在莱比锡再度演奏,使之重见天日。舒曼赞叹这首协奏曲是“最伟大的杰作之一”。
与门德尔松在19世纪上半叶对巴赫的发现相比,20世纪的“巴赫复兴”堪称当代重要的文化现象。以大键琴演奏家兰多夫斯卡、莱昂哈特和指挥家哈农库特、库依肯、霍格伍德、加德纳为代表的“古乐运动”或称“本真演奏”倡导者们致力于重建巴赫时代的乐器和演奏风格,在复古之中让巴赫的音乐焕发出新的魅力和光彩。而在现代钢琴上演奏巴赫的加拿大钢琴家格伦·古尔德,其录音生涯的开端并非钢琴曲目中脍炙人口的肖邦、舒曼、李斯特或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而是在当时,即上世纪50年代并不为大多数音乐爱好者所熟悉的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而关于这张1955年问世的《哥德堡变奏曲》唱片所引起的轰动,加拿大电影编剧和演员诺曼·斯奈德曾回忆,当时如果哪位女大学生的一叠以流行歌星和乐队为主的唱片中有一张古典音乐唱片,那肯定是古尔德弹奏的巴赫《哥德堡变奏曲》!
数年前我国旅法钢琴家朱晓玫演奏《哥德堡变奏曲》的唱片以及她在圣托马斯教堂和国内各地的巡演,成为另一个“巴赫传奇”——中国音乐家对巴赫的诠释引起全世界的瞩目。今年3月初,另一位中国钢琴家郎朗走进圣托马斯教堂演奏《哥德堡变奏曲》。他在访谈中深情地说:“我觉得,在哪里演奏《哥德堡变奏曲》都没有在圣托马斯教堂演奏来得近,因为巴赫的遗体安放处就与我演奏的钢琴近在咫尺……弹到最后那段时,我看着巴赫的墓,就真的控制不住,哭了。”
近年来中国音乐爱好者中热爱巴赫音乐的人越来越多。这无疑证明在巴赫去世270年后,他创作的音乐依然能够穿越时空,抵达今天的人们心中。正如加德纳所指出的,巴赫的艺术赞美的是生命固有的神圣性。巴赫,是一位属于全人类的音乐家。
版式设计:蔡华伟
《 人民日报 》( 2020年09月12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