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近照 |
《英雄山·穿插》与《英雄山·伏击》。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
一直有个愿望,写一部好小说,扣人心弦,发人深省,令人拍案叫绝,催人跃马弯弓——这愿望好比一面旗帜在远处招展,呼唤我在历史的崇山峻岭一路跋涉,一路寻找。思想的背囊里装满了灵感、激情、素材、故事……走一段,觉得差不多了,投宿于某个驿站,摊开稿纸,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思如泉涌,奋笔疾书:《历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开》《马上天下》《对阵》……一路走来,打造的都是英雄,身后留下一个又一个文字建筑,有的赢得一阵掌声,有的随风飘零。有没有找到最想找到的、有没有写出最想写出来的,只有自己知道——没有,远远没有。
回过头来审视80多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在中国战场上发生的那些故事,惨烈,悲壮,惊世骇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作家、特别是那些战争的亲历者和目击者,通过文学作品挖掘英雄、书写英雄、呼唤英雄、培育英雄精神,塑造了成千上万个各不相同、血肉丰满的英雄形象。这些作品,引领我走上了战争文学创作的道路。40年来,特别是新世纪以来,我在作品里塑造过各类英雄,比如《历史的天空》里的草根英雄梁大牙,《马上天下》里的战术专家陈秋石,《八月桂花遍地开》里的知识分子英雄沈轩辕,《明天战争》里的强军改革英雄岑立昊,等等。随着英雄书写的不断深入,我的惊奇和惊喜也不断增加,因为我发现,在中华民族的英雄谱系里,出现了越来越多新的面孔,他们的精神世界和行为、情感、经历、命运,是我们的想象力很难穷尽的,那将是我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
曾几何时,看到过一个资料,其中有一段内容是,抗战前夕国民党派遣特务,潜伏到陕北暗杀中共高级干部,未遂。此后的很长时间里,这个人和这件事一直悬浮在我脑海里,我常常琢磨他的经历,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人和非常之事,一定会很惊险很传奇。我在脑海中展开文学想象: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读过什么学校,性格有哪些特点,有没有女朋友,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不知不觉中,围绕这个我虚构出的人物,一群新的人物形象在脑海中应运而生——有被那个特务(我把他命名为“易晓岚”)冒名顶替的红军英雄凌云峰,有他曾经的上峰和导师陈达,有同他生死与共的战友乔东山,有慧眼识珠的红军伯乐文中戈,有他的搭档和助手蓝旗,还有他在国共两个阵营里的前后女友蔺紫雨和桑叶……这些人构成了他生存和再生的土壤。最终,是红色信仰、国家意识、英雄理想感染了他、重铸了他,使他从泥淖里脱颖而出,成为一名抗日英雄。
从2019年3月开始,我把那些面目已然清晰的人物集合起来,在80年前的月光下列队成山——“英雄山长篇系列”之一《穿插》和之二《伏击》出版,“英雄山”不再缥缈,而成为一座可视、可触的峰峦。
而我本人仍时常沉浸其中,眺望刀光剑影,聆听风嘶马鸣。无数次凝视那片虚拟的战场,那些人和事却越来越真实。生命的雷电穿行于战争之林,唤醒的情感风雨汇聚成命运的河流——常常,我会看见他们中间那几个超凡脱俗的女性,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她们。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英雄山还会出现“之三”?当然,这是后话了。
“英雄山”前两部作品的结构乍看起来很清晰,一个反动阵营里的特务最终回到保家卫国的轨道,而另一个误入国民党军队阵营的红军将领以国家和民族大义作为信仰支撑,完成了一个英雄的涅槃,双方相向而行,擦肩而过,最终殊途同归。我把这个结构命名为“目标式结构”,首先是站在人的立场上,然后是站在典型人物的立场上。当我们洞悉了此类人物的心灵,把握了此类人物的思想和行为逻辑,余下的就是跟着他走,走过一条柳暗花明的道路,走向“英雄山”。